近代天津金融史上的創舉： 四行儲蓄會和四行準備庫（上）
在天津金融史上， 北四行（ 中南、鹽業、大陸、金城）聲名顯赫，與北四行擁有同樣巨大聲譽的，還有一個特殊的機構，那就是四行儲蓄會，時人譽之為“四行一會”。四行儲蓄會是當時北四行之間形成的一種聯合信用組織，它的出現，是中國金融史上一個引人注目的特殊現象，可謂天津金融史乃至中國金融史上的一大創舉，其意義極為深遠。
為什么北四行要通過這種罕見的特殊形式進行合作？說到底，還是與20 世紀20 年代中國私營銀行業的實力有關。那個時候剛剛誕生不久的華資銀行，處在眾多實力雄厚的外資銀行的碾壓之下，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弱勢地位。而外資銀行在中國金融市場上呼風喚雨，它們壟斷國際匯兌、控制對外貿易、大規模吸收存款、發行鈔票、開展商業銀行業務，當走在天津解放北路上經過那些豪華氣派的各國銀行大樓時，就可以想象一百年前中外資銀行之間的競爭是何等慘烈。
當然，當時華資私營銀行內部的競爭同樣激烈。民國初年，特別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后，私營銀行業迎來了發展的第一個黃金時期，1925 年實存私營銀行130 家，實收資本從1912年的747 萬元增加到9308 萬元。為了爭取儲戶，新設的華資銀行不得不紛紛高息攬存，致使華資銀行的經營環境日趨惡化。正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一些私營銀行開始對自身經營模式進行反思。為了抱團與外資銀行競爭，為了結束華資銀行之間的惡性競爭，四行儲蓄會這樣的合作聯營機構應運而生。
1921 年，位于天津的鹽業、中南、金城三行決定“協議聯營”，制訂了《三行聯合營業事務所簡章》以及《聯合營業規約》，規定聯合營業之范圍，以“不侵害各行各自之營業為限”，并規定三行聯合后有“互相協助之義務”。1922 年大陸銀行加入，從而形成四行聯營之局面。1923 年1 月四行代表在北京開會，決議在四行聯合營業事務所之下設立四行儲蓄會，“儲蓄會之營業，完全獨立，與各行之盈虧無關”。也就是說，四行儲蓄會是一個獨立于四行之外的機構，既要實現四行之間的優勢互補與信用聯合，又要切斷與四行之間的風險傳遞關系，使四行儲蓄會可以保留比較獨立、超脫的地位，防止四行的不當介入。
四行聯營的形式，除了四行儲蓄會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形式，就是四行準備庫。北四行中只有中南銀行一家因系華僑資本，獲得了鈔票發行權，而其他三家均無此權力。四行聯營后，“中南銀行為慎重政府賦予發行權及保持社會流通之信用起見，特將本行發行鈔票規定十足準備之章程，聯合鹽業、金城、大陸各銀行設立四行準備庫，公開辦理，以昭核實”。這就是四行準備庫的由來。而“準備庫職務專辦鈔票之發行、準備金之存儲以及印票兌現一切事務，不兼做其他營業”。而且，四行準備庫有專門的機構，“無論在何地方均須特立機關設置于四銀行之外”。可以說，成立四行準備庫、聯合發行中南銀行鈔票是北四行聯營后作出的一個重大決定，而這一舉動對于增強四行的社會信譽起到了重要作用。
北四行聯營集團的構建是近代華資私營銀行的一個重要的制度創新，在一定意義上，我們可以將其視為私營銀行發展初期的信用聯合。其合作的初衷，是希望在外資銀行的夾縫中尋求華資銀行的立身之地，通過合作來實現華資銀行的壯大。不得不說，這是中國金融史上特殊的歷史時期“被逼迫出來”的金融智慧。通過這種合作，不僅提高了參與聯合的私營銀行的信譽和實力，還極大地降低了它們本應獨自承擔的運營風險，為華資銀行謀求了更大發展空間。這段天津金融史上中國銀行業組建“聯合艦隊”抱團出海的創舉，值得今天借鑒。
（王丹莉為中國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王曙光為北京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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