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雷州古跡28：司令部
現狀圖片
文：鄧春貴
這一古跡，初為民間醫院，后是軍事指揮部，民間今日譽之：“司令部。”——這一美譽，反映了民眾對它的深情厚誼，也反映了它與那段烽煙歲月的聯系，甚切合半島的歷史真相。
事實上，2005年版《海康縣志》（下同）對這一古跡的命名是：
四十軍指揮部舊址。
這一歷史轉變，是如何發生的？一起看看。
1937年，國民黨海康縣縣長繆任仁倡議當地名流富商集資，在今雷州市政府辦公大院的后面建筑了一棟二層樓房，占地676平方米，建筑面積1325平方米，內含房48間，作醫院用，是為“同仁醫院”。這所醫院大樓，是當時雷州古城第一座鋼筋水泥結構的“洋房”。
1937年？那是怎樣的時代背景！
是年，日本全面侵華，盧溝橋事件爆發；是年，國人敵愾同仇，全面抗戰開始；是年，邊隅大陸最南方的雷州半島，民情悲憤，抗日救亡的人潮與南海的浪潮，相互洶涌，晝夜不息；是年，一縣之長的繆任仁創建了這一所醫院。——我想，繆任仁安的該是一顆“救死扶傷”的醫者“仁”心，一顆“救亡圖存”的官人“民”心。
次年，日寇的戰機，在中國的領空盤旋轟炸。到了1939年，炮彈自北而南，打到雷州半島，炸到同仁醫院。1987年第2期的《海康文史》刊發鄭培蘭《日機轟炸海康縣城紀實》，載：
“日本侵略軍自1938年10月21日攻陷廣東省會——廣州市后，于1939年2月10日繼續南侵，占領了海南島。1939年2月21日（農歷正月初七日）上午，日機兩架從海南島艦上起飛，轟炸了海康縣的同仁醫院······三枚炸彈投在同仁醫院周圍爆炸了，另一枚投在運動場南面卻沒有爆炸，同仁醫院門前一支鋼筋水泥柱被炸斷，上半截還懸吊在門前橫梁上，門前欄桿被炸毀，所有門窗玻璃被震碎。炸死一頭母豬和一撿豬屎的老婦人。母豬被炸開腹腔，內臟拋掛在附近的竹尾梢；老婦人頭部被炸飛，尸身無首，血跡斑斑，死狀極慘。往后連續兩次（每隔六至七天一次）復炸同仁醫院。合計彈坑有十六個之多。把同仁醫院整座建筑物，炸成百孔千瘡。”
這一描述，得到2005年版《海康縣志·大事記》的印證：
民國28年（1939年），2月21日，日軍飛機炸毀同仁醫院，雷師校舍被炸毀數間。”
這說明，同仁醫院投入使用的第二年，便遭遇了日寇的轟擊與破壞。轟炸到了的第二年，即民國29年（1940年），雷州古城墻隨之消失。《海康縣志·大事記》是這樣記載的：
“2月，為了防備日機空襲，利于疏散城中人口，縣長邱桂興奉省府令拆毀近800年歷史的雷州府城墻。”
至此，海康縣縣長從繆任仁換成了邱桂興。他們兩人，一個為了救人，建起醫院；一個為了救人，拆毀古城墻。兩人所為，直接或間接的，源于日寇的侵略。今天，這座城市的古城墻已消失，同仁醫院的古建筑卻保存了下來，并于1994年被評為海康縣的文物保護單位。
沒人會想到，幸存的同仁醫院，不久又與戰爭發生聯系。
據《海康縣志》載：
“解放戰爭時期，此院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海南島前線四十軍指揮部。四十軍軍長韓先楚在這里傳達了毛澤東關于解放海南島的有關指示。”
關于解放海南島！毛澤東作了怎樣的指示？韓先楚又如何傳達這一指示？——這是史學家的事，暫且留給他們敘述。
這一古跡迎來解放軍的入駐，并成為解放海南島的前線指揮部，這無疑是雷州史冊上異常濃重的一筆革命光彩。許是源于此，雷州市民提及這一舊址時，無不自豪地贊曰：“司令部！”
“司令部”是個很偉大、很熱血的名稱。然而，探究深入一點點，革命悲壯的一面，慘烈的一面，就會撲面而來，讓人不忍直視。《海康縣志·大事記》載：
“1949年12月中旬，奉命解放海南島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四十軍、四十三軍進駐海康、徐聞、準備渡海作戰，解放海南島。12月29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四十軍文工團戰士在雷城西湖橋畔小河邊洗衣服，被國民黨軍從海南島起飛的飛機炸死8名戰士，其中男4名，女四名。犧牲者多為北京、華北高校參軍南下的學生。”
花兒正艷的的八位青年學生、年輕戰士，在“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的振奮中，還來不及結出自己革命事業的碩果，就粹不及防地喪生于“中國人”的飛機襲擊里。——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這，就是革命的殘酷性；這，就是民族內部病痛，對生命個體的無情摧殘和剝奪。
對于青年戰士的犧牲，半島人并沒有忘記。事過36年，當年與該文工團共事過的陳允偕，撰詩深情緬懷他們：
一別京畿國作家，北疆南甸顯風華；
該詩刊登于1985年第1期的《海康文史》。詩人在文后注釋：“余曾與該團同志共事宣教工作一段時間，知道犧牲的同志多為北京或華北等地高校學生。學校所在地解放后有的未及回家即參軍南下。”
······
這些人，這些事，都已過去。留在這一古跡的，也許只有那永垂不朽的民族追求獨立的精神。
今天，當我瞻仰這一古跡時，心潮總澎湃不已：這歲月斑駁、日漸凋敝的舊建筑，不正是那段烽煙歷史的見證和載體么！今天半島人持續不斷保護它，不正好說明，人們越來越明白什么是和平，并越來越珍惜這幸福的來之不易么······
司令部，即四十軍指揮部舊址，2019年，成功升級為廣東省文物保護單位。這升級，來的正是時候。
【作者】鄧春貴
【編輯】雷妙婷
【副總編】田濤
【總編】席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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