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一聲聽三省的渡口——《懷古之旅》15?

潼關雖說不上是我魂繞夢縈的地方，卻常惦記著。小時候聽多了唱漁鼓和布袋戲常提到的“把守潼關”，心里向往著這個雄關要塞。后來讀了杜甫的《潼關吏》，更加深了對潼關的印象。大半生來一直將之烙刻在記憶的深處。所以潼關尋蹤是我“懷古之旅”非去不可的地方。

△《潼關吏》

到潼關縣城的第二天早晨，原準備先了解情況，明確路線后再走，可剛一出門，見一輛出租車停在賓館門口，禁不住上前問訊。司機說知道潼關古城遺址，我不禁喜出望外。

其實這位司機并不知道真正的遺址。車到黃河岸邊的港口鎮，向路旁玩麻將的老人們打聽，他們指著前頭的夯土墻，好像說那就是古城墻遺址。我聽不大懂他們的話，便爬上小山坡，拍了幾張黃河和夯土墻的照片，可心里總有一種不甘認可的無奈。難道我為了圓那少年之夢，西來千里，這千年雄關僅給我留下這極不相稱的陳跡么？無奈之余，我叫司機將車開到前方的風陵渡。

△夯土墻

風陵渡是黃河的重要渡口，位于山西的中條山和陜西秦嶺的華山之間，二山隔河相望，故人們認為這就是“中華”的淵源。

△中條山

△華山

黃河出龍門后繼續南下，到潼關附近，因受東西走向的秦嶺山脈所阻，折向東流。像一個漢字“幾”字貫穿在北中國大地的黃河，如滾滾鐵騎，浩蕩南下。在這個“幾”字的右邊，轉彎九十度，沖出陜晉，從此東流入海。風陵渡就在這個彎口處。

△圓圈紅“A”處即風陵渡

風陵渡因風后陵而得名，風后為軒轅黃帝的得力部屬。相傳黃帝和蚩尤戰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霧，黃帝的將士頓時東西不辨，迷失了方向，無法作戰。這時候，風后及時趕來，獻上他制作的指南車，給大軍指明方向，擺脫困境，終于戰勝蚩尤，可是風后卻在這場戰爭中被殺。后人為了紀念這位黃帝的“三公”，在此處建有風后陵，位于現在的風陵渡鎮的趙村東南。

△涿鹿之戰

△風后

△趙村風后陵

還有一個傳說，風陵渡是因為人類始祖女媧的墳墓建于此地，女媧為風姓，所以有“風陵”之稱。

△女媧補天

風陵渡地處山西、陜西、河南三省的交界地方，這里“雞鳴一聲聽三省”，向為兵家必爭之地。

△雞鳴一聲聽三省

戰國時期魏國與秦國的古戰場在這里，東漢時曹操討伐韓遂、馬超，西魏的宇文泰破高歡等著名戰爭，也都發生在這里。

△曹操用計離間馬超與韓遂的關系

△東西魏潼關之戰

這里還是金庸小說《神雕俠侶》里楊過和郭襄邂逅的地方，最終留下了“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生”的遺憾。

△風陵渡口訪俠客

△問世間情為何物

風陵渡作為黃河的要津，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通過這里，走向秦晉。金人趙子貞《題風陵渡》詩云：“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云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據《續潼關縣志》載，清雍正六年（1728），風陵渡就有“官船十一只，水夫八十四人。”可見風陵渡一直以來就是黃河的交通樞紐，水路要沖。

△古渡舊址

△古渡老照片

△夕照風陵渡

風陵曉渡是潼關八景之一，下面有一段描寫風陵曉渡的文字：

“每日拂曉，沉睡的黃河剛剛蘇醒，岸上樹影依稀可辨時，南來北往的客商就熙熙攘攘地朝風陵渡集結了。推車的，騎馬的，趕牲口的，荷擔的，負囊的……接踵而來。有的趕路，有的候渡，有的則已經坐在船頭泛舟中流。遙望黃河上下，煙霧茫茫，桅燈閃爍。船只南北橫馳，彩帆東西爭揚。側耳傾聽，嘩嘩的水聲，吱吱的櫓聲，高亢的號子聲，顧客的呼喊聲，鳥聲，鐘聲，匯成一片，古渡兩岸回蕩著優美的清晨爭渡的交響曲。”（電視講稿《風陵曉渡映晉陜》）

△上世紀30年代的潼關黃河古渡口老照片 (作者：佚名)

△黃河古渡---張佐周拍攝------1935

清·淡文遠詠《風陵曉渡》詩云：

洪波一片接天明，幾葉扁舟渡曉晴。

秦晉漫云南北限，此陵自古達潼城。

△風陵渡

風陵渡屬晉，“開放的山西歡迎您”的橫幅標語掛到了陜西這邊橋頭。

△陜西風陵渡黃河大橋橋頭

司機將我送到對岸后，不敢久留，隨即返回南岸等候。北岸橋頭有“開放的芮城歡迎您”和“中國書法之鄉芮城”的橫幅，橋頭一側有一座帆形的標志性建筑，上有江澤民題寫的“風陵渡黃河大橋”七個大字，后面墻體上還有長幅壁畫。

△山西風陵渡黃河大橋橋頭

△江澤民題寫的“風陵渡黃河大橋”

△長幅壁畫

我漫步大橋，這里已難覓當年人喧馬嘶的情景。河床很寬，但靠山西一邊的河灘已被開辟為園地，種了果木和莊稼。

△山西一邊的黃河灘涂已被開辟為園地

晨霧未消，前方的鐵路大橋依稀可見。黃河流水早已不同于龍門峽谷那段的你擁我擠、熙熙攘攘，這里可是黃河之水的轉折之處啊！橋下的流水怎么會不壅不塞、不滯不漲呢？我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

△不壅不塞的黃河流水

黃河從青藏高原沖瀉而下，用奔騰的波濤作筆，渾濁的黃水作墨，在北中國大地上有力地揮灑了一個“幾”字，浩浩蕩蕩地穿越九省區，瀟瀟灑灑地奔流五千里，最后匯入浩瀚的渤海。

△北中國大地上黃河“幾”字流程

她有過桀驁不馴、發泄肆虐，也有過怒吼咆哮、洶涌激蕩。她曾金濤澎湃，掀起萬丈狂瀾，也曾濁流宛轉，結成九曲連環。她經歷了高原時的細流，經歷了中流時的壯大，也經歷了入海時的廣博。她從南到北，從北到南，最后由西向東，經歷了呂梁山的阻擋和秦嶺華山的堵截，經歷了壺口的激越和龍門的迭落，一路走來，包容百川，不斷豐富，臻于至善。此時的黃河，經歷華山的曲折時，沒有洶涌澎湃，沒有驚濤拍岸，她胸懷坦蕩，無比平靜，她沒有抱怨，沒有喧嘩，舒舒緩緩地匯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