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有招，別樣溫暖
這是生產的春節，也是消費的春節。
《瞭望東方周刊》記者張靜 編輯顧佳贇
2021年2月3日，兩條紅色巨龍花燈在西安永寧門廣場相對而立，吸引了市民和游客的目光
2021年1月28日0點48分，一聲火車汽笛拉響，北京春運增開的首趟3603次旅客列車從北京站緩緩駛出，歷時40天的2021年春運正式拉開帷幕。
與往年不同，偌大的北京站廣場顯得格外冷清，完全沒有了以往人頭攢動的景象。
28日上午的首都機場3號航站樓，不管是進入航站樓還是值機托運都無需排長隊，停車場也有大量空位。
為減少節日期間疫情傳播風險，2021年1月2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做好人民群眾就地過年服務保障工作的通知》，提倡春節假期非必要不流動，倡導低風險地區群眾就地過年。
在國家的號召下，全國各地積極行動起來。有的城市直接發放現金、消費券，給予房租補貼，有的城市為留下過年的人員送上落戶積分大禮。各具亮點的就地過年新政，不僅著眼于緩解春節前后用工荒，刺激節日消費，還希望借機提升城市吸引力。
2021年春節，注定因與眾不同而被記入歷史。
回還是留？
“回家過年”是離開家鄉打拼的人們最期盼的團圓時刻。2021年春節回還是留，成了許多人要面對的選擇。
前程無憂1月底發布的《2021年新春假期去留情況調查報告》顯示，66.7%的受訪者選擇“就地過年”。其中，異地就業（即工作所在地的省市非戶籍所在省市）的達到半數以上。有16.8%的受訪者表示仍想回去或還在考慮。
隨著疫情防控形勢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下定決心，就地過年不糾結。減少疫情傳播風險，保障每個人的安全和健康，“春節非必要不流動”漸成社會共識。
來自河北邢臺的小牛在北京一家餐廳打工四年，每年只有春節放假才能與父母團聚。“今年和爸媽商量過幾次，雖然回家路途不遠，但他們都勸我別回去。”小牛說自己的父母十分開明。
1月15日，小牛工作的餐飲公司下發通知，鼓勵外地員工在京過年，并對留下的員工給予1000元獎勵。對小牛這樣單身一個人在出租房過年的，老板發出“到我家來一同吃年夜飯”的邀請。
本刊記者了解到，在京企業不論規模大小，對鼓勵員工就地過年基本都出臺了各種獎勵政策。
回還是留，到1月中下旬大部分人都做好了選擇。15日，在2021年全國春運電視電話會議上，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文新表示，春運節前車票的預售較往年同期下降近六成，預計全國鐵路春運客流將下調至2.96億人次。
1月底，首都機場運行控制中心運行值班主管馮立偉告訴媒體，春運期間首都機場預計? ?障旅客192.7萬人次，日均4.8萬人次；航班量約在2.2萬架次，日均545架次。受到疫情防控影響，今年首都機場春運數據相比去年同期大幅下降，其中旅客數量下降六成，航班量下降四成半。
1月25日，高德地圖聯合交通運輸部公路科學研究院發布《2021年春運出行預測報告》報告預測，全國高速2021春運期間出行將相對分散，節前全國高速日均擁堵里程同比去年下降約三成。
為了方便乘客，鐵路、民航等部門都出臺了新的退票政策。對于那些由于客觀原因如家中有老人要照顧需要回家的情況，如何降低在途風險，《2021年綜合運輸春運疫情防控總體工作方案》提出了明確要求。民政部也下發文件，確保空巢老人、留守兒童在本地得到妥善照料。
對回和留，各部門各城市都做了各項準備工作，但也有地方用一刀切式的疫情防控措施變相阻斷回鄉路。例如，黑龍江省大慶市肇州縣發布疫情公告稱，國內無論風險地區還是非風險地區(來)返肇人員，均執行“21天集中隔離+7天居家隔離”的管控措施，且隔離費用自理。輿論對此吐槽：肇州成了一個“既不讓進，也不讓出”的封閉之地，這也是一種懶政。
針對就地過年，國家發改委秘書長、新聞發言人趙辰昕表示，就地過年的政策是“分級分類”的，各地方在政策執行時，不能擅自“加碼”，更不能“層層加碼”。有的地方采取“一刀切”措施，這是堅決不允許的，不能阻斷人員出行、返鄉，要給人民群眾多些保障、多些便利。
1月17日，黑龍江省肇州縣有關部門發布公告，肇州縣已調整防控政策，取消對來自國內疫情低風險地區的抵（返）肇人員的21天集中隔離。
2021年1月28日，杭州中國絲綢城中心廣場的大屏幕亮起“謝謝過年不回家的你”等字樣（黃宗治/攝）
留人留心各有招
1月27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舉行《關于做好人民群眾就地過年服務保障工作的通知》發布會。趙辰昕在會上說：“在國家有倡議、防控有需要、生活有保障的情況下，我們選擇就地過年，這是對疫情防控最大的一種支持，選擇這種方式，也是共同度過一個更有意義的春節。”
就地過年，過個好年。各地政府紛紛“放大招”，實施了一系列送溫暖留心、強政策留崗、穩生產留工、優服務留人的舉措。
例如，天津按照每人300元標準，給予企業一次性穩定就業補貼，每家企業最高補貼30萬元；深圳龍華發出2000萬元“數字人民幣”補貼；江蘇揚州對企業安排外地員工留在揚州的，按每人500元標準給予企業補貼；浙江寧波對省外職工給予666元壓歲紅包獎勵；杭州市針對在杭務工、非浙江戶籍并在杭州繳納社保的春節期間在杭務工人員，通過企業申報向每人發1000元現金補貼；南通? ?安縣的現金補貼更是達到了2000元。
除現金紅包外，消費券、房租補貼、贈送流量包、免費游覽景區等等也成為多地“大禮包”的可選項。
1月17日，義烏市發布中英雙語通告，針對留下過年的非戶籍人員，給予17條保障舉措，涉及吃、住、行、就業、娛樂、醫療、教育等多方面，如全市醫療機構將在2月14日至2月21日間免收掛號費、中小學舉辦免費冬令營等等，安排細致，充滿溫情。義烏也因此上了“熱搜”，被網友稱為留人留心“教科書”。
1月下旬，義烏稠江街道楊村社區副書記龔國華與社區工作人員挨家挨戶送一封名為《告留義租住客的感謝信》，信中明確將為“留義過年外來建設者”補貼500至1500元不等的租房補貼，總數高達百萬。據龔國華介紹，截至1月27日，已有870戶進行登記，2800名外來建設者確定留義過年。
“加碼”城市吸引力
除了保障性、服務性留人過年舉措，一些城市還出臺了對駐留職工申請積分落戶、積分入學給予加分的獎勵政策。
蘇州規定，2021年2月5日至2021年2月26日期間留在蘇州的非戶籍在蘇企業職工，申請2021年積分落戶、積分入醫和市區積分入學并符合規定的，加15分。同樣條件，寧波北侖區獎勵10分，臺州獎勵5分。
嘉興市秀洲區規定，企業外來員工留在秀洲且符合積分入學申請條件的，在2021年新居民子女積分制入學中一次性加5分。常熟市在2021年新市民子女積分入學中，對每位“在常熟過節，春節不返鄉”的新市民申請人加分30分。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推出獎勵政策的地方政府多是東南沿海省份。中國區域經濟學會副會長陳耀表示，沿海省份城市如蘇州、杭州等聚集著大量的民營企業，外來務工者占當地常住人口的比例大。倡導就地過年，推出重磅獎勵，可以直接緩解當地春節期間用工荒、招工難問題。
“另外，在高質量發展階段，新一輪的城市競爭本質上是人才的競爭。沿海城市提出獎勵落戶積分政策，一方面能提升城市影響力，另一方面也能起到增強城市對人才吸引力的作用，可謂一舉多得。”陳耀說。
上海交通大學特聘教授、中國發展研究院執行院長陸銘則從推動戶籍制度改革方面分析“加分”政策，“積分落戶作為戶籍制度漸進式改革的方式，是符合讓外來人口在就業地安居樂業大方向的。至于是否把留在當地過年作為影響積分落戶的因素，城市可以因地制宜地進行決策。”
2021年1月29日，浙江省湖州市吳興高新區的湖州靈糧農場，一名外來務工人員在查看旅游消費券的使用方法（黃宗治/攝）
準備好了嗎？
留人過年，對城市的承載力也會帶來一系列挑戰。也許不能全家團? ?，但年味絲毫不能減。節前消費市場供應充足嗎？年夜飯怎么吃？文化消費場所又將采取哪些防疫措施？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馬亮認為，“這些年反向春運越來越流行，對于很多城市而言，2021年春節期間的人流沖擊并不大。2020年疫情暴發恰逢春運高峰前，大量人口沒有返鄉，很多城市也經受住了考驗。”
如何做好就地過年服務保障？1月27日，在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六部門有關負責人作出回應。
商務部消費促進司司長朱小良介紹，春節期間，商務部將每周組織向市場投放2萬到3萬噸中央儲備肉制品，部署各地因勢因時投放地方儲備；組織重點農副產品批發市場、各類餐飲、住宿、商超等生活服務網點春節不打烊，適當延長營業時間。
交通運輸部總工程師、公路局局長汪洋表示，將指導城市公交、軌道交通、出租汽車企業合理調整運力和運營時間，最大程度滿足就地過年群眾的購物、休閑和娛樂等出行需求。
對消費者來說，最擔心的就是春節期間快遞物流暢通與否、時效如何。為滿足快遞服務需求，多家物流公司均提出將在2021年提供“春節不打烊”承諾服務，例如閃送推出“春節留守助力行動”，拿出超千萬元補貼、鼓勵閃送員留守，同時幫助就地過年人員可以通過臨時加入閃送員增加收入。
為服務“就地過年”，各大電商平臺和商超也都加大了線上銷售和配送力度。
決定留京過年的小飛最頭疼的就是年夜飯怎么吃？每年回到老家都是父母準備一桌豐盛的餐食，自己只負責吃。今年，作為新手媽媽，這個重任落在了自己頭上。
為此，小飛逛了一些電商，發現有的開放了匯聚各地特色風味美食的“年味專區”，推出了適合4人至6人規模的“小家庭年夜飯”，以熱菜與半成品菜為主，這樣的話無需提前預訂酒席或外出用餐，在家就能吃一頓簡單不費力的年夜飯。
馬亮認為，目前各地的保障措施仍然主要是基礎設施和物資供應方面，但在其他公共服務方面還可以優化。“特別是要加強基本公共服務供給能力，既確保疫情防控，又能夠在教育、醫療、文化等方面補齊短板。”
一些文化場所開啟春節期間不打烊模式，比如武漢卓爾書店，春節期間24小時敞開大門歡迎人們來閱讀、休息。在就地過年新形勢下，兼具圖書銷售、文化休閑、藝術品展示等功能的綜合性書店，有機會更全面地展現公共文化服務能力。
“就地過年，是對城市服務業承載能力的綜合考驗。不管是過年期間的市場供應、交通出行、物流運輸，還是一日三餐、住宿娛樂、健康安全，都需要當地‘真金白銀’‘真心實意’的措施到位，才能增加疫情期間老百姓過年的獲得感、幸福感。”馬亮說。
哪里行業會火？
就地過年，經濟會怎么樣？
興業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經濟與金融研究院副院長王涵認為，就地過年可能會使傳統春節假期“高消費+低生產”的特征被打破，降低返鄉人口，加快復工速度，對于生產可能產生正向影響。那些往年? ??節受損明顯的行業，2021年或會相對受益。
“工廠不停工，電力、采掘、工程機械的需求同比增長。人員滯留城市，自來水、電力、蒸汽、熱水、煤氣等等生活必需品需求側擴大。具體來看，上游的工業原材料、中游的機械設備、一二線城市的商品和服務類消費可能會短期受益。”王涵說。
就地過年，對工業和建筑業將會起到明顯的提振作用，有效產能將保持在較高位置。中山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李湛表示，就地過年有利于提前開工和降低復工招聘成本，但對不同行業的影響會有所分化。外貿相關的行業由于海外訂單的支撐受益更多；但房地產相關行業，由于春節一般是淡季，可能會造成庫存積壓。
“消費方面，以往的春節會增強消費，在返鄉、走親訪友過程中，出行交運、旅游，煙酒茶各類禮盒等消費類別占比較大。2021年由于就地過年的倡議削弱了人員流動，跨區域屬性和‘人情’屬性消費會減少。”李湛說。
留人在本地過年，也把消費留在了本地。大中城市春節期間的消費會比往年大幅增長，而小型城市及農村地區消費則同比降低。
國家發改委副秘書長趙辰昕認為：“就地過年會對過年經濟有一些正向的促進作用，例如促進經濟持續恢復、對地方商品消費有促進作用、有利于保持休閑消費熱度，釋放更多新型消費潛力，培育形成新的消費增長點。”
就地過年，“宅經濟”火熱，游戲行業將會迎來新一輪利好。以直播帶貨、短視頻、在線拼團、線上教育、線上醫療問診、遠程辦公等為代表的互聯網經濟，會收獲新一輪流量和消費需求。
作為特殊時期的特殊之舉，就地過年也會有別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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