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博物館沉浮錄
2009年，展館里展出各種與蜜蜂相關的圖片。 葉志文 梁煒培 攝
已經關閉的蜜蜂博物館，當時的天花模仿蜂巢狀。 葉志文 梁煒培 攝
當年的博物館內，大大的蜜蜂圖案極為吸引人。 葉志文 梁煒培 攝
龍泉燈飾博物館內的展品。王云 攝
龍泉燈飾博物館的展覽架上擺滿了展品。王云 攝
15年前，五桂山出現全國首個蜜蜂博物館，一時間人流如織，每天前去參觀的大巴有七八十輛。當時的場景，創辦人劉國恩至今記憶猶新。可是好景不長，在經歷市場的洗禮后，這個博物館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是撤是留，成為擺在劉國恩眼前的一道難題。
蜜蜂博物館的困境，曾一度在其它民營博物館上演。據統計，自1996年以來，中山市內有登記備案的博物館共8間，其中民營博物館4間。而在這20年間，中山民營博物館幾經沉浮，或關門結業，或運營慘淡，如今僅剩一間博物館運營狀態良好。
寄身于中山這座底蘊深厚的文化名城，它們仍然滿懷期待，盼望獲得扶持。
●南方日報記者 高薇
輝煌
中山民營博物館一度領潮
5月20日是世界蜜蜂日，劉國恩受邀去揚州鳳凰島蜜蜂文化園參加一個開館儀式。能參加這個活動主要是因為中國養蜂學會的緣故。15年前，在該學會的支持下，劉國恩在中山創辦了全國首個蜜蜂博物館。
相關資料顯示，這個博物館選址在五桂山秀麗湖山莊。主體展廳內有兩個堪稱世界最大的“蜂箱”，體積達780立方米，是普通蜂箱體積的8000倍。館內展出的主要有養蜂史、養蜂機具、養蜂科技成果、蜜蜂與蜜源植物資源、各種蜂產品介紹等。它通過各種圖片、實物、標本以及大屏幕影視等方式，直觀地介紹蜜蜂生態、蜜蜂與農業、蜜蜂與人類健康等故事、趣事。
作為全國首個以蜜蜂為主題的博物館，它的開辦受到養蜂界和文化界人士的關注。“據我們統計，當時一共有58家媒體前來報道，包括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等。”劉國恩清楚記得開業之初展館的各種盛況：“那時每天前來參觀的大巴有七八十輛，游客至少超過3000人，其中不少來自港澳地區。”
彼時，距離中山首家博物館——蝴蝶博物館開業不過5年。據媒體報道稱，蝴蝶博物館是我國面積最大、展覽品種和數量最多，具有旅游、博物及環保、科普教育等綜合功能的大型博物館。該博物館展出的中國蝴蝶12個科共計700多種，外國蝴蝶100多種，還有其它昆蟲共1300多種。創辦者李漢超是一名收藏愛好者，從1993年前后就開始收藏蝴蝶標本。到1995年，當收藏初具規模時，他和朋友便在沙朗一個新開發小區會所創建了展館。
蝴蝶博物館和蜜蜂博物館創建后，在全國都引起了極大反響。“省內外不少收藏人士都曾前往參觀和取經。”業內人士介紹說，兩個博物館的規模、展品數量，在當時的民間博物館中都不多見，成為后來中山民間博物館的“榜樣”。
2006年12月26日，投資近1億元的中山市紅色軍事文化博物館對外開放。館內展品包括飛機、坦克、裝甲車、大炮、槍支彈藥等軍用物品2000余件，被譽為“國內最大私人軍事博物館”。次年，古鎮龍泉燈飾博物館也開門營業。
它們的開業，在豐富中山博物館體系的同時，也開闊了中山市民的眼界。
衰落
多家民營博物館已關門結業
照著百度地圖指示的路線，驅車前往秀麗湖山莊。導航一再提醒“目的地就在前方”，但前面除了幾棟相連的別墅外，再無其他建筑。沿著一條狹長的小道向前駛去，除了長滿雜草的空地，就是一座三四米高的廢墟。在一間別墅前，有幾個工人正在干活。他們告訴記者，蜜蜂博物館早已搬走，“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
對這樣的說法，劉國恩并不感到意外。他說，蜜蜂博物館剛開業時經營狀況很不錯，參觀者絡繹不絕，最高峰時館內的工作人員有60多人，他們負責講解、表演和后勤等各項工作。三四年后，市民游客變少，隨之而來的是學生游客，每天也有兩三千人。“省內和港澳的學生都有”。
好景不長。五六年后，前來參觀的人數就越來越少，博物館的運營愈發艱難。2003年，該館被列為市科普教育基地，市科協會給予一定資金支持，但相對于維護費用而言，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劉國恩算了一筆賬：每個工人月薪2000元，一個月的人工成本就四五萬元，再加上水電，每個月開支好幾萬。
2011年，恰逢場館租賃期滿，劉國恩不得不帶著自己的展品另尋場地。幾番輾轉之后，來到民眾鎮，但經營狀況依然慘淡，基本處于半停業狀態。“這一兩年，他們都沒有參加年檢了。”中山市文廣新局相關科室負責人說。“我們正在找新場地，可能幾個月后再重新規劃開門。”5月21日，劉國恩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說。
類似的問題在蝴蝶博物館和紅色軍事文化博物館同樣存在。蝴蝶博物館舉辦者李漢超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介紹，博物館經營14年遷址數次，從西區沙朗到翠亨村、三鄉溫泉、珠海等地，最終仍沒逃脫撤展的命運。紅色軍事文化博物館在經營4年之后，也被轉讓，至今也無重建跡象。
“如今中山市登記在冊的民營博物館中，僅古鎮龍泉燈飾博物館生存狀況良好。去年，中山市新開了廚邦醬油博物館，但該博物館未在文化部門登記注冊。”上述文廣新局相關科室負責人說，受資金、場地、游客等多種因素影響，博物館的生存不容樂觀：“小欖民俗博物館是公辦博物館，現在也因為場地問題處于停業狀態。”
探 路
以企業為依托與當地產業共存
近年來，隨著經濟發展，市民對精神文化需求增強，大量民間資本進入收藏行業。據媒體報道，省文物局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4年底，我省通過文物系統登記年檢的民辦博物館共64家，藏品總數達19.6萬件（套）。其中，民辦博物館年均增長27.7%。不少民辦博物館參觀人次超過縣級國有博物館參觀人次，如廣州神農草堂博物館、珠海羅西尼鐘表博物館、東莞市唯美陶瓷博物館、河源萬綠湖博物館等參觀達10萬人次以上。
在中山，能與上述博物館一較高下當屬古鎮龍泉博物館。該館位于古鎮龍泉酒店內，占地面積數千平方米，館內的展品有燈具、陶瓷、書畫作品、明清家具等2000多件。其中，燈具和陶瓷藏品1000多件，跨度從新石器時期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幾乎涵蓋了古陶瓷和古燈具的主要品種、流派和窯口。據館長蔡美娟介紹，每天的游客量約兩三百人次。“入住酒店的每個顧客都是博物館的游客。”
與普通的博物館不同，該展館分陶瓷、家具、燈具等多個區域，每個區都和酒店的一個功能區相連。例如，燈具區就設于酒店廚房內，只要去用餐的市民，都會經過該區域并隨時參觀展品；客房區則和陶瓷區相連，出入酒店都會經過。
因為布展獨特，且藏品豐富，該博物館在2011年獲評為中央文史館書畫院南方分院中山創作基地和廣東省文史館中山創作基地。2012年，又被評為廣東首屆“十大民間收藏館”。此外，由于古鎮為燈飾之都，以燈飾文化為主題的展覽也吸引了許多設計師前來觀展。
“我們能運營至今，一是因為有龍泉酒店為支撐，二是與當地燈飾產業融合。”蔡美娟說，博物館若脫離產業或企業很難生存，蝴蝶博物館的關門正是因為如此。“現在我們的場地租金，加上人工、水電費，每月的開銷約8萬元。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有企業支撐，很難做下來。”
和龍泉博物館類似的還有中山市廚邦醬油博物館。這是一家在旅游局登記備案的民間博物館，且運營狀態較好。它以醬油為主題，集品牌展示、工業旅游、參觀互動和體驗于一體，是目前中山企業自辦博物館中規模最大的一家。“有企業和產業為支撐的博物館的經營狀況大多好過獨立的博物館，目前發展較好的民間博物館大多是這種模式。”中山市文廣新局相關科室負責人說。
■業內聲音
少政府支持民營博物館為何生存艱難？
業內人士認為，資金短缺是最關鍵的問題。博物館的建設和運營需要大量持續的資金投入，非營利性決定了民辦博物館很難靠自我經營生存。原紅色軍事博物館經營負責人高先生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民間資本辦文化企業，靠十多塊門票很難長期維持。
除掉資金支撐，博物館的硬件也有嚴格的要求。國家文物局出臺的《關于民辦博物館設立的指導意見》中就規定：展廳不低于館舍面積的40%，不低于400平方米。館舍要求自有為主，租賃期不少于5年。館藏藏品也要真實可靠、來源合法，不應少于300件（套）等。
“展廳面積、展品要經過國家的鑒定，只有鑒定過、來源合法的物品才具備展出資質。而且，這些展品是不允許買賣的。”市文廣新局相關科室負責人稱，民營博物館運營艱難還與藏品質量欠佳、對游客的吸引度不高有關，“私人藏家的藏品多，但不成體系，精品少，而且很少拿出來展示。”
另外，人才和內部的規范性也是制約民間博物館發展的主要因素。“博物館的陳列、藏品的管理，都需要專業人員。”上述負責人稱，去年3月，國家出臺新版《博物館條例》，要求博物館的設立、扶持政策等方面，對國有和非國有博物館一視同仁。但“非國有”的身份使得民間博物館在規劃建設、土地征用、稅費減免、財政補貼等方面很難得到國家和各級政府的支持。
這一點得到了蔡美娟的認同。她說，辦館將近10年，基本沒有享受到資金方面的扶持。能堅持做下來，主要是因為自己喜歡，想要為生養自己的地方做點事情。“說實話，經營壓力很大，我們沒想過要政府的補貼，但能在企業稅收方面有一點優惠，我們會非常開心。”蔡美娟說，隨著博物館的發展，現在交通也是一大問題，“游客開車來的話，車沒地方停。”雖然多次向當地政府反映，但問題至今沒有解決。
■發展建議
與旅游結合行業博物館生存能力更強
在國家鼓勵的大背景下，如何發展民營博物館？
業內人士認為，中山專業鎮較多，可發展與工業游相結合的行業博物館，生存能力更強。比如廚邦醬油博物館、咀香園工業展示館、古鎮燈飾文化博物館等就是結合市場的很好典范。據悉，咀香園2014年接待游客30萬人次，工業游帶動產品零售1000萬元。
近日，中山市旅游局副局長董祖文就民間博物館的問題接受采訪時表示，“工業旅游不需要用地指標，不需要很多的審批，不需要很大的投入，它只是在原來正常生產、銷售、管理的基礎上增加旅游的元素，它的知名度通過親身的參與體會，游客間的相互傳播有很大的提升。”
“我認為，雖然私人收藏類型的民辦博物館經營有一些困難，但他們也可以靈活處理，關鍵還是要看他們藏品的重要性和價值，他們也可以通過文化創意產品的收入維持生存。如果收藏者確實沒有能力經營，而他的藏品又特別好，可以成立理事會的制度，讓政府參與幫忙運作，他本人擔任名譽館長。他們也可以自愿通過捐贈或政府優先購買等方式，使藏品社會化。”廣東省文物局局長龍家有年初接受南方日報記者采訪時說道。
他山之石
東莞：借民辦博物館促產業轉型發展
早在2015年的中山兩會上，中山市政協委員余乃剛就建議，推動中山民間博物館事業發展，使之與中山的產業結合起來。他說，博物館依托產業發展，既能減少自身的運營成本，又能提升產業的文化內涵，是一舉多得的事情。這樣的提議與東莞博物館的建設十分相似。據媒體報道，在東莞民辦博物館的發展過程中，產業配套類民辦博物館成了一大亮點。在全市25座民辦博物館中，產業配套類博物館占了12座。這與東莞引導民辦博物館發展的思路有著密切的關系：充分發揮東莞國際制造業名城的產業優勢，重點引導具有行業或產業優勢的企業，依托企業、產業和行業特點，興辦既有社會效益、又與企業發展對接的產業配套類博物館。民辦產業類博物館的興起也助推了東莞產業的轉型發展。唯美陶瓷博物館、諾華中式家具博物館等一批產業類民辦博物館相繼建成，實現博物館研發、培訓、展示、商貿、博覽等功能，與企業經濟活動的各個環節充分對接，進一步確立和展現東莞優勢產業的行業地位，提升了博物館對東莞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的貢獻率。其中，唯美陶瓷依托博物館研發與推廣，企業品牌價值從2005年10.46億元躍升至2014年120億元，位列中國建筑陶瓷行業首位；諾華中式家具博物館自主研發品牌系列，先后獲得了國內專利240項，實現公司從加工貿易向創立自主品牌轉變；東莞農村商業銀行以錢幣博物館為紐帶，推動企業發展，取得香港某銀行1000萬美元授信合作，成為廣東地區唯一享有該授信資格的“農”字頭銀行。另外，從2015年到2017年，每年安排130萬元專項資金，對2014年至2016年新建成、新登記并免費開放、社會效益顯著的民辦博物館一次性給予5萬-20萬元經費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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